傑羅維特沒有握住那只手，而是低頭把手機放回了口袋裏。岳瑤也不以為意，收回手後徑直在前面帶路。

之前鬧事的幾個人早就被清理出去了，酒吧裏現在看起來一切正常，喝酒的喝酒，玩樂的玩樂——然而從傑羅維特和文成進來直到現在，半個多小時以來，從沒有一個人來到吧臺。所有人手中的飲料都像是永遠也喝不完那樣，舞臺上嗨著的鋼管舞舞者柔韌的腰肢一直纏在鋼管上，如同一條真正柔軟的蛇。

這家酒吧，並不是人人都能進得來的地方；但是在之前，王超和王威從前的手下卻出現在了這裏……

岳瑤，或者岳瑤背後的那位“戚先生”，是在通過這種方式對傑羅維特示威。明明按照正常人的思維，要查也只會查到秦舒揚的身上……這些人卻能通過秦舒揚查到傑羅維特，勢力之大可見一斑。

可是既然擁有這麽大的勢力，又為何會讓自己的兒子以身涉險……

傑羅維特計算過很多可能性，每一種似乎都是那麽的恰當。而當他看到那位“戚先生”的真面目時，監獄長頓住了腳步。

岳瑤發現了他的動作，也停了下來，笑盈盈地道：“傑羅維特先生怎麽不向前走了？戚先生可不是會吃人的怪獸，您既然有意來談合約，怎麽到此又駐足不前了？”

傑羅維特再次擡起腳步，不動聲色地道：“沒什麽。”

他們會面的地方位於地下一層，下了樓梯之後，進入眼簾的便是一片柔和的光芒。酒吧占地並不算大，岳瑤帶著他穿過了幾扇門，便走到了這間客廳裏。

這裏顯而易見地使用了很好的隔音材料，上面的喧鬧聲沒有一點能傳到這裏。客廳的布置簡潔大方，昏黃的燈光讓這裏看上去有種溫馨的氣氛。沙發上正坐著一個中年男人，身姿挺拔，臉上並沒有很多皺紋，頭發卻已經花白了。

他還穿著一身白色的防護服，看上去的確很有搞研究的樣子……至少，拿來糊弄一下外行人，是已經足夠了的。

岳瑤帶著他向那邊走去，介紹道：“戚先生，這位就是傑羅維特先生。”

被叫做戚先生的中年男人臉色嚴肅，對著傑羅維特隨意地點了點頭：“你好，傑羅維特先生。我兒子對我說起過你，聽說你對我的飛船有意見，還把所有資料都刪除了？”

岳瑤在傑羅維特耳邊小聲說道：“戚先生一心撲在研究上，對資料方面十分看重……傑羅維特先生如果有意想談合作的話，最好還是主動服一下軟。”

傑羅維特淡淡地道：“謝了。”然後便在沙發上坐了下來。他沒有回應戚先生的問題，這讓氣氛變得尷尬起來。

岳瑤等了一會兒，見他們雙方都沒有再開口的意思，便笑道：“今天你們會面，是借了我的地方，那我也就不不客氣一把，充當一次中間人。你們二位都是為了同一個目的才來到這裏的，那麽為什麽還要再浪費時間呢？”

戚先生冷哼一聲，說道：“小岳，這種事情，你就不用插嘴了。傑羅維特先生，我問你，你是不是曾經說過，我研究出來的那些東西都沒有用？”

傑羅維特垂眸否認道：“沒有。”

戚先生表情難看起來，冷笑著道：“我千裏迢迢地跑到北西來，放下了那麽多重要的研究……為的就是聽你在這裏說一句否認的話？哼哼，傑羅維特，何子歡……你信不信，只要我一個手指頭，你就得為今天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？！”

岳瑤連忙勸道：“戚先生消消氣。傑羅維特先生，你就沒什麽想說的嗎？”

“飛船的研究者並不是你。”傑羅維特終於如他們所願地開了口，聲音依舊毫無波瀾，“你也並不是戚周的父親。”

戚先生怔了怔，緊接著勃然大怒：“你說什麽！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！”

“我很清楚自己說的每一個字，並可以為之承擔相應責任。”傑羅維特擡起頭，緩緩地註視著他。那雙漆黑的眸子有一剎那的聚焦，戚先生只覺得心裏一悸，腦袋一痛，好像被什麽東西蟄了一下一樣，意識忽然間就昏沈起來。

而這時，傑羅維特的下一句話才傳入他的耳中：“……但是，你不行。”

戚先生氣得渾身發抖，所有的情緒都不受控制了一般，不由自主地便舉起了手，對著傑羅維特怒罵道：“你以為你是誰！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！”

他這樣失常的舉動讓岳瑤十分驚訝。她連忙安撫道：“戚先生，稍安勿躁……”

“都被人說到這份上了，你還讓我稍安勿躁！”戚先生憤怒地站了起來，方才拙劣的演技全被拋到了九霄雲外。他本來打算用專業知識蒙混過關，把這些東西都打岔過去，卻不想對手太過難纏，根本就不上當。但是事情也不能就這麽算了，飛船的方面，他決不允許別人置喙！

“你說我不是飛船的研究者，有什麽證據嗎？”

“我讓戚周帶回去的Ｕ盤，裏面的內容，你們都已經看過，並且實踐過了吧。”傑羅維特淡淡地道，“最後被做出的成果，你知道是什麽用途嗎？”

戚先生冷笑道：“那種故弄玄虛的東西，根本瞞不過我們的研究員。你給的東西，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太陽能收集器的雛形而已，在宇宙當中，那種小小的玩意兒根本發揮不了什麽作用，甚至連現在衛星上裝備的太陽能電池板都不如！”

傑羅維特已經沒有耐心再看他演戲下去了。反正火候也差不多到了，他便順勢拋出了自己的魚餌。

“錯了。我給出的圖紙和設計原理……是引擎。”

戚先生楞住，還沒來得及反駁他，墻壁便轉動起來。一個青年從墻後快步走出，急切地撲到傑羅維特面前，雙眼閃著興奮的光：“竟然是引擎？你確定？如果是引擎的話，那麽一切也就能夠得到解釋了……”

“……小宇！”戚先生既尷尬又無奈地叫道。青年卻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，岳瑤會意，挽住了戚先生的手，一起從剛才那道墻裏走了出去。

等他們走出去後，青年才稍稍遏制住自己的興奮，坐在了傑羅維特對面，迫不及待地道：“我叫戚淩宇，飛船項目的發起者和主要研究人，你刪掉的那些資料，是我過去十年中研究的成果……所以說，你這裏有沒有全部引擎的圖紙？你知道它的具體性能嗎？有過測試實驗和資料嗎？”

傑羅維特笑了起來，第一次主動地伸出了自己的手：“傑羅維特。”

他對這只碳基，相當滿意。

——

戚淩宇名字起得霸氣，人長得也十分俊美。他的相貌並沒有時下流行的陰柔，也不像柏西亞帶著病態的孱弱，同戚周的娃娃臉更是有很大的分別——假如一定要找個人對比，倒是和秦舒揚屬於差不多的類型。

不過和秦舒揚相比，戚淩宇明顯有用多了。秦舒揚是混血，父親在俄國也是高官，如果想在虹祁有個好前程，沒人花大力氣鋪路是不可能的；戚淩宇卻是純粹的虹祁人，基因優勢且不用說，能憑借自己的努力研究出那些圖紙，其天才的程度也毋庸置疑……

在國際上並沒有名聲，行蹤被掩藏得非常好，可見他屬於私人勢力；而不依靠國家機器的力量，能在三十歲之前就取得這樣的成就……光看這些東西，戚淩宇就已經值得傑羅維特花費時間去拉攏了，更何況，從那雙清澈黑眸中所綻放的光芒，簡直就是一個精神體的好苗子嘛。

在意識到戚淩宇可能是他現在見到的最適合轉化精神體的人後，傑羅維特無論左看右看，都對他感到異常滿意。

戚淩宇雖然急著問問題，卻還是很有禮貌地握了握傑羅維特的手。他的眼睛閃閃發亮，一直盯著傑羅維特，喋喋不休地道：“之前從周周那裏拿到Ｕ盤，我就一直在思考它的用途……原來其實是引擎嗎！那應該只是一個配件吧？傑羅維特先生是從哪裏得到那個的？你有沒有自己嘗試組裝過？……對不起，我忘記你沒有足夠的實驗條件了……加入我的研究所吧！”

這種急切沒有惹惱傑羅維特，反倒讓他覺得十分可愛。無論從舉止還是言行上看，戚淩宇的性格都十分純粹，滿心滿眼的都是研究。而就傑羅維特和盧浙所查到的資料，戚淩宇也的確一直都被保護得很好……

“今天我會過來，會讓戚周代我邀請你過來，為的就是商談合作。”傑羅維特語氣平靜而穩定，“我會提供相應的圖紙和研究資料，甚至包括一些未曾驗證過的構思。這些東西都可以直接送給你，讓你去盡力研究——我唯一的要求就是，這些資料必須用於對宇宙飛船的研究，而那艘宇宙飛船，最終的使用權屬於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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